【窖兜】秋风
“我很喜欢秋天的风”，常书铭这么说
“不只是秋天的风”，他又这么补充道
“还有金黄的麦穗，田间池塘里湿润的泥土，我小时候总要到这儿玩得一身脏挨我妈一顿骂，但是什么东西换了快乐都是值得的”，常书铭不禁思索着，“也许我眷恋的是那个故乡”
“也许是故乡的某样东西？”
“也许是那个地窖”
……
常书铭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到田间地头玩了，这里一年四季都是美丽的，青蛙在池边叫唤着，池水是清澈的，还能够看见青蛙的孩子们，一群小蝌蚪正在里面游着
“不知道他们的妈妈蛙在想什么呢？”小小的常书铭用稚嫩的声音自顾自地发出疑问
只是很简单的一幕，却让他记了一辈子，于是很多年后常书铭回答了自己儿时这个童真的问题
“也许那只青蛙在想，为什么孩子们游的这么欢快，也许水里看不见烈日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，因为她还是蝌蚪在水里畅快地游的时候也没看见过烈日，她不知道是那时候没有还是水里真的看不见烈日，她也许又想了想，想起了不断更迭的四季，确实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烈日，所以我还是不知道”
儿时的常书铭没有想这么多，他只不过是在问，“蛙妈妈在想什么呢？”
常书铭不满足于在池塘边和湿润的泥巴里玩耍，因为太阳太烫了，妈妈说温度太高会烤糊，烤糊了就黑黑的，他不想自己变黑
于是他又钻到密林里玩耍
靠近村的密林和山上的密林被从半山腰处树了一道分界线，而且用围墙狠狠地围死了，因为村里有太多到处乱跑自由自在的小孩，村里人怕他们跑到密林当中去，那里是有蛇出没的，所以他们弄了一条分界，并把村子这边这块密林的蛇都捕杀完了，尽管这半片密林很大
村长总是笑嘻嘻地跟常妈妈和一众家长说，孩子是自由的鸟儿，栓是栓不住的，虽然工程量大，但是永绝后患才是最好的做法
于是常书铭不用承受烈日了
常书铭每次都没有能完整地探索完整片密林，总是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慢慢悠悠地走了一点点路，就被妈妈叫回去吃饭了，于是这次他在中午十二点多就假借太阳太烫的说法，实则想要一次性地探索完这整片密林
今天的精神似乎也格外充沛，于是步伐也不再慢悠悠，常书铭在上山的路上奔跑着，小孩子从不担心一下子跑太累，小孩子似乎从没有过精力耗尽的时刻
这里真的是太大了，感觉有跑不完的路，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迷路了，常书铭霎那间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，其实也不是霎那间，只是奔跑的时候一直没想过要分清，停下来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想到
“铭铭！下来吃饭了！”常妈妈这么喊他，每次在田间地头没有找到他，妈妈就会这么对着密林喊
小孩子害怕外面的世界，所以他们不会出村，常书铭也害怕，不过他很有探索精神，“等长大点就可以出去了！”他总这么对自己说
常书铭听到了妈妈的呼唤，他是很听话的乖小孩，即使并没有像自己预期的那样探索完这片地方，他一听到妈妈在喊他，也想着要先下去了
可是真的迷路了，树木又高又密，遮挡了回家的方向，常书铭找不到回去的路了，在山上兜兜转转，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
其实只要一直往山下走就可以了，但是小小的常书铭不懂，他看着眼前的树木迷迷糊糊的，不知道要去哪，于是索性就乱跑，却不小心摔到了
他是从高处摔到低处的，从一块一米高的、状似楼梯的地形上摔下，倒是没有什么大碍，只是一抬眼，找到了没走过的路了，树木在常书铭的眼中都是一模一样的，为什么他知道找到了没走过的路，因为出现在眼面前的是一个与周围的树木不同的小木屋，却又与这片丛林如此契合，如同和树木一同从这里长出来的似的
木屋并不是那么的完整，相反它的屋顶整块的没有了，留下了一个开盖的小盒子，四面墙壁也被毁坏了一半，剩下的墙承受着风雨的侵蚀依然坚挺，墙上的木板们，他们似乎不知道，一个不完整的木屋不能够遮风挡雨了
常书铭慢慢地走了进去，对新环境的好奇心似乎胜过了回家的念头
木屋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是有着一片杂草和泥土丛生的地，中间有一块却略显突兀，上面是一整块的泥土，只有几根杂草覆盖在上面，且是没有根的，只是静静地躺在上面
常书铭用稚嫩的小手拨开了那块突兀的泥土，一片银色金属露了出来，整块拨开，能看到银色只是占了少部分，大部分是红褐色的粗糙的锈蚀
这是一个严重腐蚀的地窖，它与木屋的地面其实有着一点点的高度差，只是旁边的杂草丛生，掩盖了这一方面，于是它也融入了自然中去
常书铭看着一大片锈蚀，新奇的眼光打量着，似乎叫不上来这个东西的名字，找不到下山的路，索性就依着地窖躺在木屋里，常书铭有点奇怪，他有的时候好动，有的时候又很享受宁静，就像刚刚跑了一下午的他，现在却安静的躺在木屋里什么也不做
木屋的屋顶没有了，于是常书铭躺着能看到整片天空，常妈妈一般是六点多会叫他回家吃饭，因为小孩子玩性大，所以整个村子里的每户吃晚饭都晚，现在已经是七点多快八点了，天空已然转变成了黑色的，星星点点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
“你看到星星了吗？”常书铭又是不知道在跟谁说话，他总这么自言自语，不过他自己认为不是，他认为他是在跟这个新出现的家伙说话呢。小孩子眼中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，他想，地窖跟他一样躺在这里，我把遮挡它的东西拨掉了，它一定也能跟我一样看到星星
小孩子有用不完的精力，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意识不到累与乏，常书铭躺在地上，困倦就慢慢袭上了他的双眼，他躺着看星星，很快就睡着了
常妈妈找到人的时候都要着急死了，看到孩子躺在地上，一下子就冲过去抱起了他，心里焦急但还是知道先找随行的大部队中的大夫看看，还没等把孩子抱过去，常书铭就被妈妈怀抱里的震动吵醒了，看到孩子只是睡着，常妈妈才松了一口气了
“下次听到妈妈叫你回来吃饭，就要赶紧赶回来知道吗，不要老呆在山上了，会让妈妈很担心的，下次再这样就不让你吃刘阿姨做的小饼干了”，常妈妈温声细语地跟常书铭说着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”，常书铭奶声奶气地说着，他在听到妈妈的呼喊后确实找路也找了有四十分钟了，实在找不到才在那里躺着看星星的
“那下次不要去那么深的地方了，会找不到路的”
“好”
可是童年时期第一次见到地窖，常书铭对它的好奇心是满溢出来兜不住的，于是他又常常跑到山上去了，陪着地窖的时候，好动的孩子切换成安静的，就那么躺着就是一整天，也并不完全是安静的，常书铭常常与它说话，不知道小孩子是如何做到的如此天真，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不厌其烦
“我喜欢秋风”，常书铭第一次对地窖说这句话的时候才七岁，“我觉得夏天太热了，冬天太冷了，而春天没有秋风，所以我最喜欢秋天，秋天的秋风好凉快啊！我可以看见它，因为树叶在动着呢！我可以吃到它，就是这样，啊———”小常书铭长大了嘴，好像吸了一口饱满的秋风，装作在吃很喜欢的美食一样故意把腮帮子鼓起来，变成一个小气球
“嘴巴里面吸这么多秋风变成一个气球，那你会飘走吗？”这是常书铭想象的地窖给他的回应
“秋风不会带走我的，我一直都在这里呀！”常书铭用稚嫩的声音回应自以为的地窖的疑问，然后长吸一口秋风，再缓缓吐出，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送给他的地窖朋友
常书铭试过打开地窖，可是上面似乎是锁上了还是粘住了，盖子盖得很牢，于是他对地窖说，“喂！给我看看你里面是什么吧，我好想看看啊，就像我想走遍这座森林那么想”，小常书铭认为森林很大，所以想要走遍森林的每一个角落，他喜欢探索
后来他觉得森林没那么大了，熟悉了远处的地形不会迷路了，森林就没那么大了，他现在只是觉得，地窖很大，地窖是好大一个地窖，不知道地窖里面有多大呢，村子外面又有多大呢
“可是我听不到秋风”，十几岁的常书铭这么说，“秋风太安静了，我听不到它”
常书铭把地窖上的泥土和碎花草彻彻底底地清了一遍，铁锈也被他除了，可惜仍然打不开，留下一个重归银色的关着的地窖，他坐下来，又是坐在地窖旁歇着
秋风来了，秋天也就来了，整个树林都披上了一层黄和一层橘红，更多的是黄，常书铭躺下，任由头顶的高大的树木将落叶洒在自己身上，现在比起各种活动，他更爱静静躺在这里，和地窖一起躺着感受宁静，似乎以前那个顽皮的小孩褪了一层皮，内里是崭新的一个更加安静的孩子，此刻他只想永远都这样躺着
直到身体已经被落叶盖了一层秋的印记，常书铭心里估算时间差不多了，就准备走下山去，他每次离开都会跟地窖告别，“我只是现在暂时的要走了，新的一天我又会来，这并不算离别”
……
“我要走了，我要到外面去了”，后来十八岁的常书铭这么说，“到外面去读书，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”，常书铭的成绩很优秀，考上了211，村子只是一个小村子，总归是要到外面去的
常书铭打开随身携带的包，拿出了一样样的东西，“这个是刘阿姨做的曲奇”，他放了一块到地窖上
“这个是我妈妈做的风干小鱼，这个是村长送的护身符，这个是陈阿姨家送的礼物，我还没拆开看过……”
常书铭仔细的数着一样样的东西，都是村子里的人拿来的，“村子里的大家都很关心我，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”
常书铭望了望山下的方向，“秋风来了，我要伴着秋风走了”，他笑着说火车鸣笛的声音，“也许那就是秋风的声音，我听到它在叫我走”
常书铭下了山，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地方，火车发动的时候，秋风变的强劲了，好像这么多年从没有刮过这么强的秋风，地窖口突然意外打开了，秋风刮过地窖口，发出巨大的风声，也许在指引上了火车的人回来的方向
我想那才是秋风的声音
……
常书铭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，他只是在学校，平平淡淡地学习，日子过的淡如水，这里多了很多新奇的玩意，到处走走都是，可常书铭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孩子，他喜欢上了写作，在空白的本子上书写的活动似乎比外面的疯狂更吸引他，所以他愿意在房间里待着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
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村里人，他写的书都带着乡间色彩，每一本都像是自传一样描绘了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，如同清风拂过，平淡而不失美感，也许因为那里本来就是那么美
不知是城里的人们太匆忙，还是始终无法感受到这样简单的情感，没有人爱看他的这类书，常书铭试过发表，只是始终没有什么销量，但并不是一直都如此
常书铭第一次写火了一本书，那本书的内容却和他其他的书不太一样，里面描写的村庄里的房屋有着许多黑色的墙壁，炭灰肆意的沾染着已经被废弃的故土，山也变的光秃秃的，没有了乡土气，没有了热情的乡亲们，有的是荒凉，但它仍是一本自传
他在书里是这样说的，他说村子太烫了
出来后他从没回去过，一直到消息传来，他急切的说想要赶回去看看，却得到另一条消息说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
常书铭还是说要赶回去看看，他坚持绝对有什么东西剩下，可等真的到了那里，一片空旷却让他茫然无措
他上了山，走着再熟悉不过的路，找到了那座小屋，另半边墙还是那样屹立在那里，尽管内里已经腐败不堪，他进了木屋，却发现这里比以前更空了
这里少了一块曲奇和一个地窖
常书铭蹲下，望着木屋里光秃秃的地，以前这里长的杂草能将他掩埋，如今却也什么都不剩了，原来放地窖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坑
常书铭从包里拿出妈妈的照片，放到坑里，再用泥土盖上这个大坑，他知道妈妈从此以后会害怕火，于是他没有将纸钱点燃，只是把他们从包里拿出来，然后一把撒了出去
我用黄土轻轻盖着你，我叫纸钱儿缓缓地飞
木屋的每一片木头都是始终潮湿的，所以它没有随着整片山林湮灭，常书铭静静地躺在木屋的地上，秋风又吹过来了，他始终没有听到秋风的声音，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
于是少年窝在大地母亲的怀里，不住地掩面哭泣
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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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要说的
写的不好，练练笔磨练一下
看个乐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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